那些艺术家情侣,都是如何互相成就互相毁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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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互相爱恋、启发、折磨
同时也游离于各种界限之外
我们为什么需要亲密关系?
人类与生俱来地具有一种归属感和去爱别人的需要,而当这些需要被满足时,亲密关系就形成了。
Gérard Uferas — Musée du Louvre
亲密关系的范围可以很广,受到吸引的人,喜欢或爱的人,存在浪漫友情或性关系的人,获得感情支持、与之相伴一生的人,在某种程度上都是亲密对象的一种。
但亲密关系的容量又很有限。这种特殊性,让它总是可以把人们推向至亲至疏的极端。人们在亲密关系中被否认与遮蔽,但同时也在亲密关系中塑造和定义了自我。
Ed van der Elsken: Couple Sleeping, 1953
当社交作为一种生活方式越来越丰富多样,人们似乎正在面临一次对亲密关系的大考验。普通人如此,艺术家们也不例外。对于先锋艺术家来说,亲密关系的可能性开始在放纵的天才与戏谑的道德之间变得不同。他们互相爱恋、启发、折磨,同时也游离于各种界限之外。
爱情 or 利益
“艺术家不应该
爱上另一个艺术家”
其实在20世纪以前,艺术家伴侣的组合其实并不多见,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女性在主流艺术史叙述中的长期缺失。即使到今天,“天才的男性艺术家与女性缪斯”也是常见的表述,不过在乌雷(Ulay)与“行为艺术之母”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Marina Abramović)这对著名的艺术情侣身上,亲密关系中被遮蔽的性别发生了反转。
Abramović and Ulay c.1976
他们曾以恋人的身份创造了大量出色的作品,两人互相的嘶吼、纠缠的头发、直至窒息的接吻与指向心脏的弓箭,都已经成为艺术史中浓墨重彩的一笔,2010 年那段著名的“分手多年后的重逢与对视”,更是屡屡在社交媒体上刷屏。然而单纯的“从亲密到疏远”,并不能完全概括他们的故事, 两人的关系还涉及到共同创作作品的归属问题。
Marina Abramović and ULAY. Relation in Time. 1977/201
1988 年,乌雷在结束跟阿布的这段关系之后回归了摄影创作,他将与阿布的作品视为二人共生的作品。而这也导致了他在 2015 年 11 月,用一纸诉状将对方告上了法庭。
Marina Abramović and ULAY. Rest Energy. 1980
乌雷指控阿布“独吞了两人在一起时创作的作品版权收入”。他认为阿布破坏了两人在 1999 年签订的合同:当时他们约定两人将共同享有这些作品的著作权。但在此后的 16 年中,阿布仅向他支付过 4 次作品销售的款项。更令他痛苦的是,他意识到她总是“不经意间试图独自享有这些荣誉,仿佛要将他的名字从作品中抹去”。
Breathing In/Breathing Out. Marina Abramovic and Ulay. 1977.
法院最终判决,阿布需要将 1976 年到 1980 年间二人合作的作品中注明“Ulay/Abramović”,在1981年至1988年间的作品中标明“Abramović/Ulay”,以显示作品究竟是谁主导。
这种泾渭分明的划分方式,也意味着他们曾经一同创作的回忆,在亲密关系的破裂中走向瓦解。无论是从创作还是情感角度,阿布拉莫维奇说“艺术家不应该爱上另一个艺术家”都是有道理的。
With Ulay in the Citroën van, 1977-1978.
Photograph: courtesy of Marina Abramović Archives
© Marina Abramović and Ulay.
而在历经旷世的分手仪式,痛彻心扉的感人重逢,无奈的法庭对峙并重归于好之后,2020年3月2日,行为艺术家乌雷在睡梦中去世,享年77岁。不过在互联网的信息洪流中,他仍在以“阿布拉莫维奇恋人”的身份被被人们所认识。
合作 or 独立
“艺术家就应该是独立的
—— 简直一派胡言”
或许摄影师Pierre Commoy 和画家Gilles Blanchar在作品产出的方式上不会出现分歧。
Les Cosmonautes, 2005
他们首先把一起想象的图像画一个草稿,然后用从世界各地收集来的素材布景,给模特穿上主题需要的服饰和化妆。Pierre先拍照,接着由 Gilles画上一层独一无二的图案花纹。所以两人合作的影像作品,每一件都是单幅的艺术品。
Pierre et Gilles Saint Pierre Marie Chanel 1990
他们毫不忌讳自己同性伴侣的身份,而也许正是这样的亲密关系,使得他们能创作出如此具有鲜明特色的作品。
而相遇于 1979 年的英国雕塑家安东尼·格姆雷(Anthony Gormley)与画家薇岑·帕森斯(Vicken Parsons)之间则正好相反,他们极少作为一对伴侣去合作作品。
雕塑家安东尼·格姆雷与画家薇岑·帕森斯
安东尼·格姆雷曾经谈起过妻子给自己的帮助,“当代艺术市场给我们制造了一个假象,艺术家就应该是个独立的、完成自我实现的个体生物——简直一派胡言,我们其实受生活伴侣的影响非常大,只是有人逃避而有人意识到了。一个艺术家的生活往往是一系列激烈的创意交锋,就算不来自另一半,也是来自自己的心理另一面。”
雕塑家安东尼·格姆雷
虽然都承认对方对自己的创作带来很大的影响,但两个人依然都保持着独立创作的习惯。他们在 2012 年完成了唯一一件合作作品《关系美学(Relational Aesthetics)》之后,薇岑·帕森斯说,和丈夫一起完成作品其实意外地简单,成果也很不可思议,但他们还是拒绝了许多“希望两个人一起创作”的邀约,尽管早早就拿了透纳奖的安东尼,远远比自己更出名。“我想做我的工作,他则想做他的,我觉得我们之后不会合作。”
Antony Gormley & Vicken Parsons, 关系美学,2012
激情之爱 or 伴侣之爱
从“模范CP”到“混乱不堪”
在作品之外,不论是身体及情感上的亲密关系,艺术家之间的爱都是其中很重要的因素。虽然这个词非常难以定义,但这种感情确实会直接影响 ta 们的创作——不管是得到爱的时候,还是失去爱的时候。
墨西哥壁画家迭戈·里维拉(Diego Rivera)和画家弗里达·卡洛(Frida Kahlo)在 1929 年的婚姻,被形象地称为“大象与鸽子”的结合——因为里维拉肥胖高大,而弗里达娇小瘦弱。除了这一点之外,这桩婚姻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非传统”的:
1931年弗里达笔下的自己和里维拉,画中的鸽子衔着一条绶带,上面写的是 “如你所见,弗里达·卡罗将永远与她心爱的丈夫迭戈·里维拉比肩而立”。
里维拉当时 42 岁,不仅比弗里达大二十一岁,而且在两人正式结合前已经有过两次婚姻;弗里达曾因车祸重伤而无法生育,需要长期依靠烟酒来缓解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更加不可思议的是,里维拉爱所有的女人,而弗里达不仅爱男人也爱女人。他们婚姻中的大部分时间,两人都有各自的住所,也有各自的私生活。
迭戈·里维拉和弗里达·卡洛
虽然迭戈和弗里达都有相当复杂的情史,但他俩对彼此来说,确实是不可以被取代的:同为艺术家的里维拉,从不掩饰对弗里达绘画天分的肯定,甚至认为全世界都没有人能够像弗里达那样绘画,包括他在内。他们不仅是同志、朋友,更是灵魂伴侣。1939 年,迭戈和弗里达在种种矛盾中结束了十年的婚姻,但1940年底随即复婚,直到1954年弗里达去世。
Frida Kahlo and Diego Rivera's Mexico City
在婚姻之外,他们共同踏入了动荡的墨西哥革命年代,在二人之间,他们则经历了恩爱、外遇、创作性的合作、憎恨、离婚以及复婚。对艺术和革命共同的爱,让这对生性不羁的艺术伴侣还是选择了回到彼此旁边。
迭戈·里维拉和弗里达·卡洛
这很难解释,但也并非无法解释:社会心理学学家认为,在亲密关系中有两种不同的爱:激情之爱(Passionate love)和伴侣之爱(Companionate love)。前者迅猛却短暂,而后者则平静而绵长。如果说迭戈·里维拉和弗里达·卡洛的关系更接近后者,彼此互为对方精神依靠的话,那么有些艺术家的爱情,则完全由热烈而纯粹的激情支配。
艺术家大卫·霍克尼一生中总是为那些生命中来来去去的男孩们而绘画,不止是加州的阳光与泳池,他的作品里包含着真实而隐秘的情愫,不过这些激情之爱大多浓烈而短暂。
David Hockney: A Bigger Splash Film
1966年夏天,霍克尼在UCLA教书的时候遇到了他的第一位恋人——自己的学生彼得·施莱辛格(Peter Schlesinger)。彼得经常为班上的同学作模特,他的性感和聪慧很快就吸引了霍克尼的注意,两人成为伴侣之后,霍克尼为他创造了许多肖像作品。
Peter Schlesinger with Polaroid camera
虽然霍克尼也对自己的助手兼前情人格雷戈里·埃文斯(Gregory Evans)用过“生命之爱”一类的描述,但霍克尼最为知名的“泳池”系列,正是以彼得为原型所画。尽管其中最著名的那幅《艺术家肖像(泳池与两个人像)》,其实创作于两人分手一年之后。
直到今天,霍克尼也不掩饰自己对肉体的喜爱,而且并不介意将这种喜爱放进自己的画作中:在 2017 年,他还画了跳水运动员托马斯·戴利(Tom Daley)的裸体肖像。
霍克尼为托马斯·戴利创作的肖像
和每段关系都充满激情的霍克尼相比,达利的爱情则显得更少见一些:他将激情之爱绵延了一生。
加拉(原名 Helena Deluvina Diakonoff)是一位游走在超现实主义艺术与文学家之间的缪斯,也是超现实主义代表人物萨尔瓦多·达利绘画中的主角。达利初见加拉就开始疯狂追求,全然不顾她是一个有夫之妇的事实。
Gala, Dalí's Russian Wife
尽管自己其实颇有艺术才华,但遗憾的是,因为绯闻对象和丈夫都太过出名,加拉本人的生平、志趣和作品几乎没有留下,反而是和异性之间的故事被反复提起。
达利与妻子Gala
达利作品《原子加拉》(Gala Placidia. Galatea of the Spheres),1952 年
完婚之后,加拉涉嫌用丈夫作品敛财的行为与她的婚外情常被敏感的艺术界诟病,但这都不能影响达利对她的痴迷。不可否认,加拉远远不止是达利的伴侣和缪斯,她同时也参与到了达利的创作之中,甚至是“达利”这个形象的重要缔造者之一。这也是为什么达利的许多跟加拉一起构思的画作,会直接署名 “加拉-萨瓦多尔·达利”。
Salvador Dali and his wife, Gala, 1936
总的来说,因为不同于普通人的才华和声望,艺术家之间的亲密关系或多或少承受了误解,从“模范 CP”到“混乱不堪”,无非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但如果我们走近这个群体之中的单个个体,就会发现他们在亲密关系中遇到的那些问题——面对爱情的甜蜜与摇摆、事业与家庭的权衡和牺牲、共同生活的琐碎和烦恼、关系结束时的纠纷与和解——和每个平凡的人并无太多本质区别。
Photo Credits: Kefan Weng
诚然,作为艺术的探索者,艺术家们往往也是亲密关系形态的探索者。但在更前卫也更复杂的表象之下,偏见、欺骗和不公依然存在,他们和我们一样,在爱欲中常常会显露难堪的一面。如果说我们可以从他们的故事中得到什么,大概就是,不必否认在亲密关系里苟且、痛苦、扭曲的自己,但如果真的深受其苦,或许就要提醒自己,重修一门名为“独立”的课。
Ferdinando Scianna, Fish Market, Catania, Sicily, 1976
撰文 / 李靖越
编辑 / Th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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